作者
王振达
编辑
杨洋
排版
陈诗蕾
责编
孟娜
“人都管月牙儿叫月老儿，月老儿专把那个红线扎啊，红线扎紧两颗心，两颗心为啥就不在那一旮沓呀……”上面的歌词来自于《乡村爱情》的主题曲《月牙儿》，这首歌朗朗上口，颇接地气，很快传唱大江南北。年8月9日，于月仙突遇车祸，象牙山从此失去最美丽的传说，大脚超市的篇章似乎留在了昨日的篇章。今年来，虽然影视剧依旧高产，但几无一部剧能像《乡村爱情》一般称为国民级IP，这部曾经大爷大妈一集不落的土味农村剧，成了都市人黑色幽默的调配品和舒压神剧，似乎所有现代元素加上乡村爱情元素就会变得朋克。比如，尼古拉斯后面跟着的不一定是凯奇，也可能是赵四；宇宙的尽头是铁岭，但我的世界只有象牙山。
乡土社会和乡村爱情一手将《乡村爱情》捧红的赵本山，对于乡村和乡土文化有着自己的积淀和理解。从赵本山拍摄的《刘老根》、《落叶归根》等影视剧作品，我们看到他对中国人的乡村社会中的人际关系有着深刻的认知。命若草根，难以落叶归根（图源电影《落叶归根》）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提出了"差序格局"的概念，大体意思就是说咱们中国人一直都处在各种人际关系网络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举个例子，谢广坤不仅是象牙山村的村民，还是谢永强的爹、王小蒙的老公公、王老七的亲家、皮长山的老丈人、刘能的死对头、齐三太的亲戚、村干部的觊觎者等等。真实又爱作妖的谢广坤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荧幕角色
（图源电视剧《乡村爱情故事》）
乡村爱情的舞台背景是美丽富饶的象牙山，中心角色是刘能、谢大脚、谢广坤和赵四等，只看角色设定与剧情套路，其实《乡村爱情》与《生活大爆炸》有许多相似之处，每个人都是一个符号、一个中心，戏剧的背后是人性、道德伦理、女性权利议题和亲缘关系……《乡村爱情》并没有迎合西方认知下的东方主义，幽默外衣下是乡土中国的内核。但如果止步于此，《乡村爱情》只能称之为一部成功的喜剧，这部剧的之所以走入人心，是因为它对中国乡村社会发展变化的细微把握。谢广坤相比于村里的其他人有那么一点眼光和自信，所以他培养出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谢永强。而永强作为大学生，当其他人拼命想要进城，他却想扎根农村，带领乡民一起致富，他对乡村传统窠臼与城乡对立的反抗，代表着衰落的东北文艺复兴下的经济希冀。而赵本山本人饰演的王大拿则对照着最早进城创业的那批人返乡时的心境，即从乡村出来，还眷恋怀念着，但又回不去了。《乡村爱情》的视角下，刘能、谢广坤和赵四铁三角的恩怨情仇才是最大的看点，这些扎根乡土生活的，既烦人又可爱的，既一肚子小聪明又没失去朴实天性的人物，时常憋着坏整人，时常弄巧成拙，自己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地丢人。这也是整部剧最棒的部分，它刻画出了一组生动鲜活的群像，从中老年到青壮年，从主角到配角，他们的生活那么琐碎平凡，又那么狗血浪漫。电视剧中消失的平民人物随着《乡村爱情》不断拉长故事线，剧情变得冗长反复，演职员的变动也使得大批观众弃剧。但《乡村爱情》的缺位，却使得这种描绘乡村社会与普通人的影视作品不再出现在电视荧幕上，取而代之的是各类缺乏真实与力度的影视剧。《北辙南辕》编剧回应剧情“悬浮”：
这就是我的地气，我的生活
（图源腾讯新闻贵圈）
由于视频网站逐渐取代了电视台，影视作品一经发行首要考虑是投放到网络上，而视频平台更加看重流量导向，所以大IP与流量明星便成为了必选项，基本表现形式为新生代明星参演著名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如果要脱离这样“IP＋流量明星”生产与营销模式去讲述一个原创故事，那么电视剧需要具备足够的话题性与戏剧冲突，例如《小舍得》里的鸡娃问题以及《三十而已》里的大城市与家乡的选择问题。中国电视剧的里程碑式的作品《渴望》，诞生于年，代表美国通俗文化在中国的一次胜利。特权、阶级、以及背景这些敏感的话题，满足了那个经济改革和政治波动时代寻找身份认同的心理需求。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图源电视剧《渴望》）
年的《编辑部的故事》着力刻画普通人的画像，他们自私自利，但也不乏奉献精神，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主人公所面临的人生问题，在苦恼时爆出的金句，依然在今天具有顽强的生命力。这些剧当年之所以能引发收视狂潮、甚至成为某种集体记忆的符号，一是因为切中了时代发展的要害，二是挖掘并展现了人们真实的情感与心理世界。勇敢地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图源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
再往后，中国电视剧的发行与播出体制也发生了变化。年，中央电视台以万元的高价购买电视剧《爱你没商量》，开启我国电视剧“货币化交易”的历史。相应地，广告成为了电视台收入的主要来源，主导媒体市场的商业逻辑就就不再是“一人一票”了，而是“一元一票”。自然，电视剧就更在乎广告商最钟情的城市富裕消费者与沿海地区商业阶层的价值取向与文化趣味。年，台湾地区根据日本漫画改编而成的电视连续剧《流星花园》引发轰动，在整个东亚造成东亚万千青少年狂热追崇F4的亚文化现象。这是一个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里“灰姑娘与王子”的校园爱情故事，不过灰姑娘与王子之间的贫富差距被刻意淡化，经过精致改装后变成所谓的“校园爱情”，并以“外貌至上主义”原则搭配男女主角。
偶像剧的开山鼻祖
(图源电视剧《流星花园》)
年，农村题材的电视剧只占省级卫视播出的电视剧总量的1.69%，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普通工人、城市底层人民、儿童和老人，因为缺乏消费能力，声音和文化需求被逐渐忽略。法国当代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在《关于电视》里问道：“谁是话语的主体？”当下电视剧观众的消费者画像大多为18-45岁的城市青年，他们可能是白领、学生或其他自由职业等。这群人大都为网络原住民，消费力强且富有精力。相比之下，余下的人群就有可能被忽略，但随着网络基础设施的完善与智能手机的普及，这些人群同样需要网络的话题度和表现他们真实生活的影视作品，影视领域的资本显得存在思维惯性或其他苦衷，新生的流量消磨在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之中。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成为人们消磨时间的方式之一十余年前，电视剧的受众是守候在电视机前的一家人；十余年后，资本自认为的电视剧受众是这个时代高速旋转的原子，所以电视剧变成一种“快餐”，影视作品刻意营造的光怪陆离的景象衬托着大时代的浮躁。但是家庭依然是这个社会最基本的单位，十余年前的电视机观众依然守候在电视机前，而很多电视机已经升级成网络电视。同样的，表现普通人生活与真实的中国社会的电视剧作品依然具有强大的现实映照，例如《蜗居》里的房奴、官场贿赂和小三问题等。但是这样的电视剧一方面需要将光鲜亮丽的明星回归没有脂粉的素人，甚至有时需要扮丑；另一方面以普通人为主角的题材更需要演技和生活经验，许多流量明星往往无法满足制作方的要求。山海有情，抵漫天黄沙
（图源电视剧《山海情》）
当然，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原因，就是大家不愿意再去承受更多的压力了，现代普通人生活充满了焦虑，都市人的敏感心灵时刻敲打着剧组对于话题度和现实情节的把握，编剧只能通过轻松诙谐的方式化解现实难题。虽然国内仍出现少部分《安家》、《山海情》等刻画普通人的电视剧，但占据各大荧屏依旧是精致的偶像剧等。新时代与新乡村爱情说回《乡村爱情》这部电视剧，虽然后面的剧情有点强行续命的感觉，但剧本的大背景仍然是乡村，演员依旧有乡土气，剧本也笨拙地表现乡村的变化和新矛盾。例如，《乡村爱情》试图表现农民视角下的新生代女性。刘能的闺女刘英也受不了重男轻女的老公公赵四了，气得她回娘家做起了花圃生意，还写了两大本要求让赵四签字。这次终于该她说了算了。谢广坤的儿媳王小蒙，不想再让公婆管东管西，果断带着永强和三个孩子跑到市里租房。她咬着牙每天市区村里两地通勤，说什么也要自立自强。开始追求自立自强的王小蒙
（图源电视剧《乡村爱情》）
西装红酒、摩天大楼是一种生活，汗衫茶缸、农家小院也是一种生活。但绝大多数人生活底色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艺术创作取材于生活实践，活在真空里的荧屏角色只能在人民脑海中走马观花，无法承载一代人的集体回忆。月亮很圆，星星很亮，朝哪走，都是正确的方向
（图源电视剧《乡村爱情》）
试想如果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故事发生在象牙山，或许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白娘子遇到前来擒妖的法海，张口就是：“哟呵，介不是法海嘛！”或许法海永远不懂爱，但象牙山人永远不能不谈恋爱。▼往期精彩回顾▼-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