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情人还是敌人?
我要去抓个野人回来!
我要去抓两个野人回来!
为什么我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为什么我将要干什么你马上就去干什么?
你讲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
不服?继续?
不服!继续就继续!
于是两人站起来,抖落身上的灰尘,紧紧腰带,掸掸道服,摆开架式,提提精神,又打了起来。
打架的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叫徐逆,女的叫慕孜,两人都是某生物科技集团的高级研究员。
两人就是一对互为天敌的战斗冤家,偏巧本事还不相上下,偏巧两人的爱好兴趣还总往一块扎,偏巧两人还经常在跆拳道馆不期而遇,所以就有了N多决斗的机会。
但往往谁也赢不了谁,谁也不服谁。
假如一方输了,则提出再战,直到赢了对方才肯罢休。
另一方却又不干了,于是接着再打。
就像今天,跆拳道馆都闭馆了,两人还在打,保洁阿姨催了几次无效,就把钥匙给他们留下,自己先下班了,临走时还念叨:“老婆打汉,金银满贯;男人打老婆,小米没一颗。”
在公司里,两人一样战斗不止。
这段时间,关于西南部的原始森林里时有野人出没的新闻被传得沸沸扬扬,徐逆和慕孜又坐不住了。
他俩最近正好在研究关于新物种基因变异的课题,结论竟然不谋而合,都认为应该有一种类人生物的基因可以提高人类自身的免疫力。
如果找到这种生物,就能通过基因改造研发出能够抵抗多种血液病的有效药物,比如白血病,甚至能攻克艾滋病。
这又引发了两人的战争。
公司里的同事们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觉得徐逆和慕孜是表面上的敌人,精神上的情人。
对此,两人都表示了坚决的反对。
徐逆说,我宁愿娶头猪也不可能娶她!
慕孜说,如果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就进庙当尼姑!
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还在打得如火如荼,连开个灯的空都腾不开。
两人紧抱着滚在地板上,都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徐逆的道服被撕破了,整个前胸门户大开。
慕孜的头发乱成一团,有几缕遮住了眼睛。
两人都咬牙切齿,仿佛真是一对不共戴天的仇人。
终于都筋疲力尽了,但仍不放开。
徐逆压在慕孜的身上,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情,他腾出一只手把散乱在慕孜脸上的头发拨开。
滚蛋,不要动我头发!
慕孜吼道,使出浑身力气想把徐逆推下去。
可就在这时,徐逆不知是哪根神经错乱了,猛然把头伏下去,用嘴堵住了慕子的嘴。
唔!
慕孜发着含糊不清的呼叫,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徐逆的背。
哈哈,你认输了!
想得美,你才认输了呢!
那你怎么皱眉?疼了?
滚,你才疼!
哈哈,你是处!
滚,你才是!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处,慕孜反守为攻,翻身把徐逆压在身下。
尽管有了这层关系,但两人对彼此的态度并没发生质的改变,貌似刚才的融合,只是换了个方式在战斗。
战斗完了,徐逆把跆拳道服扔在一边,拿过自己的衣服往身上穿着,一边说,今天你不算赢!
哼,反正我没输!
慕孜把跆拳道服展开抖了抖,说,恶心死了!
揉起一团,扔进了垃圾筒。
出了跆拳道馆,分别的时候,两人仍是没有一点柔情,只有怒目而视,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各奔东西了,和以往没有丝毫区别。
以后还是各上各的班,各过各的生活,各玩各的,时时处处仍在明争暗斗互不相让,不过再在跆拳道馆偶遇时,除了拳脚上见个高低,还要在身体上分个上下。
但稀奇的是,两人始终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那个行为仿佛就是一场特殊的斗争,只是为了证明谁的实力更强大而已。
第二章地重要还是种子重要?
九个月后,慕孜生了孩子。
叫他慕徐吧。慕孜说。
可是徐逆不同意,历来孩子都是跟男方姓,必须姓徐!看在你辛苦一场的份上,可以叫他徐慕,要惹我生气了,就连你慕字都不带,叫他徐顺,一顺百顺,六六大顺。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刚生产完的慕子从病床上费力地直起上身,凭什么呀?孩子是我怀胎生出来的,与你有个毛关系?
徐逆反问:地重要还是种子重要?有种子没地,我栽在花盆里照样能发芽;有地没种子,给你浇上一泡大粪也长不出一根毛来!
两人争执不下,若不是慕孜还不能下床,两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还没结婚。
慕孜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常时,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
做为生物领域的高级研究员,几个月没来例假,她竟然没注意到。
不来就不来,不来正好,省得麻烦。
后来徐逆看出来了,指着慕孜大声嚷道,你必须请假回家休养,别把我的儿子弄坏了!
慕孜反驳,这是我的孩子,我想怎么着是我自己的事!谁承认是你的儿子了?你让他叫声爸爸试试?
他俩就在公司里,当着同事们的面吵了起来。
其实在这之前,同事们问过慕孜啥时结的婚,怎么突然之间就怀孕了,总是被慕子几句呛回去,管好你自己的肚子就行了,别老惦记别人的肚子。
听到他俩吵,大家才明白,原来慕子怀的是徐逆的孩子。
可是没听说过他俩结婚呀,哦,可能是隐婚。
毕竟斗争了这么多年,突然止息干戈握手言和,会被同事们笑话的。
正好,省了一份礼金。
于是,慕孜一直工作到医院。
很顺利,基本没怎么费力,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据大夫说,这得益于慕孜每天的运动量,如果慕孜早早就休息,生产就不会这么容易。
有些妇女一怀孕就像是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样,让老公和婆家把自己当成神一样地供起来,每天好吃好喝睡大觉,最后孩子体重过大,不能顺产,只能剖腹。
关于孩子的姓氏归属问题,两人展开了激烈地唇枪舌剑,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后来徐逆采取了迂回策略,找了相当硬的关系,又骗取慕孜在结婚申请书上签了字,偷偷地就把结婚证办了。
随后,他趁着慕孜坐月子的期间,跑到派出所把孩子的户口落了,名字是:徐慕。
这次改不了了,徐逆首战告捷。
住了二十来天院,慕孜说,坐月子规定一个月是毫无科学依据的,是女人自己给自己编的一个不想工作的借口罢了,就出了院。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孩子的姓氏问题,可是孩子已经姓徐了。
她只能跑到派出所,好说歹说在孩子户口的曾用名一栏里添了个新名字:慕徐。
为了表达她对徐逆的不共戴天之恨,她把孩子送给了她妈抚养,不让徐逆见孩子。
徐逆似乎对此并无兴趣,他只要孩子姓徐就是最大的胜利。
况且,他已计划要去西南部的原始森林里寻找野人了。
与此同时,慕孜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她也要去寻找野人,绝不能落后于徐逆。
发现新物种,一直被认为是生物界最骄傲的事,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会被载入史册的,何况是发现具有高等智慧的类人生物呢?
如果能顺利地找到野人并能对其展开全方位的研究,取得举世瞩目的成绩,很有可能得诺贝尔奖的。
那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全人类的事。
慕孜不眠不休地研究着那片原始森林的地貌特征,给自己规划出一个切实可行且行之有效的超级方案,购买了各种装备和补给就出发了。
当然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不动声色。
她向公司请了长假,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又说世界不很大,我想去拓展。
同事们私下里议论,他俩肯定是去度蜜月了。
他俩总是那么忙,连生孩子都那么匆匆忙忙,以前估计没怎么好好恋爱,现在要补上。
第三章抓野人不如捉鬼靠谱!
徐逆的准备很充足,水,葡萄糖,压缩饼干,匕首,卫星手机,太阳能充电宝,GPS导航仪,一支麻醉枪,十发麻醉弹。
他到了距离那片原始森林最近的一个村庄,进村打听了一下,问他们见过野人吗?
有的说见过,有的说没见过。
说见过的就向他仔细描述野人长什么样。
有的说头发长长的,有的说脸黑黑的,有的说个子大大的。
有个老汉指着徐逆说,对,和你的身条差不多!
村民们对于野人的印象五花八门,徐逆以为,他们大概都是道听途说的,没人亲眼见过。
不过有个特点却是大家公认的,就是野人跑得快,攻击性强。
但野人一般不攻击人类,主要是跑,跑不过才攻击,倒没把人伤着,抽开空就跑,几个起落就无影无踪了。
徐逆再不迟疑,背起装备,就向原始森林进发。
他平时喜欢探险,深山峡谷,绝壁陡峰,荒野戈壁,无人区,大沙漠,古墓洞穴……几乎都去过了,但是来原始森林这还是第一次。
来之前他做足了功课,上网查了各种相关资料,学习了若干著名探险家的丛林生存经验,所以他并不胆怯。
他采用了逐步深入的策略,即每往里走几里地,就停下来休息两天,静等着野人的出现。
开始的时候,森林里的树木稀疏,地面平坦,还有汽车碾出的道路。
徐逆想,野人不可能出现在平坦的道路上等着人们来抓他,离道路越远的地方才越有可能遇到野人。
于是他选取了与道路垂直的方向往深林里走。
树木渐渐地茂密了,越往里走越茂密,遮天蔽日,连太阳也极难看到。
他整个人就像陷入一个用各种植物编织起来的大网当中,无边无际,走不出去,又挣脱不了。
因为树木遮挡了天空,GPS并不能实时显示出具体方位。
地面也不再平坦,高高低低的,被半人多高的荆棘林掩盖了,一不留神就会一脚踩空掉入某个坑里。
徐逆的脸上,裸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被荆棘划伤的痕迹,有的新鲜血红,有的结了硬痂。
徐逆走了半个多月,补给已不多了,可是不仅没遇到两条腿的野人,就是四条腿的野兽也没见到,倒是有各种鸟雀在林中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
奶奶的,又让自媒体给忽悠了!
徐逆愤愤地骂着,来原始森林里抓野人,还不如去坟地捉鬼靠谱些。
最恼人的是那些诸如蚂蝗之类的嗜血昆虫,它们时不时地在荆棘林中袭击着徐逆的双腿,甚至有的顺着裤腿窜到了他的大腿根,如果不是他发现得及时而予以沉痛的打击,对付慕孜的那根宝贝利器就要夭折了,那她以后不更为所欲为了?
徐逆忽然莫名其妙地有些思念慕孜。
不想她不想她!她算老几?徐逆拼命地摇着头,把慕子的形象赶出脑海去。
他在一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整理一下行囊,拿出手机试图搜寻信号,忽然听到嗷呜嗷呜地叫声,伴随着树木的折裂声,看见一头大棕熊走了过来。
徐逆大吃一惊,浑身一抖,手机就掉到了荆棘丛中。
他顾不上去捡,急忙伸手到腰间取匕首,可是匕首没有了,什么时候遗失的他都不知道。
此时他没空想这个问题,因为熊已经扑向了他。
他只能跳起,拔腿就跑。
有人说遇到熊不要跑,要么装死,要么爬树,但是研究生物出身的徐逆明白,这纯粹就是一句扯得蛋疼的话,熊不仅会爬树,而且爬得比你快!
熊不吃死人?那是不饿!
所以徐逆想都没想就跑了,好在他知道熊跑的速度并不快,而他经常健身,体格健壮,百米跨栏,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好吧,有些夸张,总之他跑得很快。
他跑出很远才停住,回头看到那头棕熊叼着他的背包走了,大概它嗅到了里面有可吃的东西吧。
背包里面除了吃的,还有徐逆的所有装备,尤其是那把麻醉枪,是他在丛林当中赖以生存的基本武器。
徐逆暗叫一声苦,料到此次探险只能无功而返了。
等到熊走远,他垂头丧气地返回到那块大石头跟前,弯下腰在荆棘丛中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可是,它已被熊踩得四分五裂了。
第四章慕孜!慕孜!徐逆!徐逆!
回吧,徐逆别无选择。
他试图凭借着记忆寻找来时的路,可是他过度地依赖现代科技的导航系统了,来时没做任何的沿途标记,走来走去,走到天黑,走到筋疲力尽,发现自己好像只是在原地打着转,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生明显地变化。
他原本还想依靠太阳来辨别方向,可是太阳不是静止不动的,走得比他快。
况且,在这片森林里,能见到太阳的机率并不大。
他不得不承认,他迷路了。
没有食物,没有武器,没有导航,没有任何现代物品,徐逆只能以原始人的身份和这片庞大的森林做斗争了。
他骂了几句粗话,大叫了几声,捶打了一阵树,咒骂了一会儿慕孜,就开始思索以后的生活。
首先要解决的是吃的问题。
原始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可以烹饪成美食的各种珍稀动物,可是小的动物跑得快,他追不上。大的动物主动送上门他却斗不过,还得随时防止被它们吃掉。
所以他就经常在森林里奔跑,有时追赶小动物,有时被大动物追着跑。
久而久之,他的腿部肌肉就变发达了,粗壮健硕,而且由于长期地在荆棘丛里穿梭,皮肤越来越粗糙,越来越硬实,那些荆棘就伤不到他了。
因为在人类社会里生活过,徐逆始终保留着使用火的能力,击石取火,钻木取火,他都精通,所以尽管如此艰难,他还没沦落到吃生肉的地步。
为了使烹饪出来的肉食更加美味,他到盐碱地里撮一把土,在溪水里淘取一些盐份做为佐料。
不过他吃的最多的还是各种野果,森林里到处都是鲜艳欲滴的野果,香甜可口,汁水丰润。
到了冬天没野果又抓不到小动物的时候,他就只能吞咽树皮和草根。
慢慢地,他的喉咙和胃就适应了这些食物,反而觉得那些新鲜的野果太过细嫩了,没嚼头,就像吃鸡肉要吃老道的笨鸡肉,饲料喂养出来的肉鸡还不如面饽饽。
其次是穿的问题。
自己的随身衣服逐渐地都破了,以至后来穿不成了,他就裸着,反正也没人看,没人夸他大也没人嫌他小,动物们看了也不笑话。
但随着天气转凉,不得不穿时,他就用树叶藤条编织成衣服来穿,首要的是要保护住最敏感怕冻的地方,尤其是对付慕孜的利器,更要当成重点保护对象。
最后是住的问题。
这个简单,找了个现成的山洞,运用人类的智慧做了一扇结实的木门。
木门上布满了削尖的竹箭,野兽过来想拱开木门,碰到竹箭,着了疼,就只能怏怏地离开了。
是的,徐逆不得不回到石器时代,竹箭是用他打磨好的石刀削尖的。
他有两把石刀,一把薄而尖,是用来做细活儿的;一把厚而钝,是用来干粗活儿的。
就这样,来抓野人的徐逆,终于把自己变成了野人。
他开始抱着获救的希望,怕自己时常不说话而失去语言能力,就不住地自言自语:
慕孜,什么东西?
慕孜,什么玩意?
慕孜,谁说我要当你老公?
慕孜,我可不想你!
慕孜,再不要让我见到你!
慕孜……
他就这样慕孜慕孜地说个不停,说着说着就不由哭了起来,强大的孤独感让他难以消受。
后来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就懒得说那么多了,所有的语言只精简成两个字:慕孜。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忘记了自己的种族和属目,忘记了慕孜以及和慕孜生下的孩子,仿佛他生来就是原始森林里的一个地地道道的野人。
他的脑细胞逐渐退化,语言功能逐渐丧失,及至后来他就只会说两个字:慕孜。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张口就要说这两个字,就像布谷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张口就说“布谷”两个字一样。
“布谷”是布谷鸟的叫声,咩咩是羊的叫声,旺旺是狗的叫声,而他的叫声是:慕孜!慕孜!
这天,徐逆手里握着一把石刀,边砍着身旁的树皮,将砍下的树皮放进嘴里咀嚼着,边不时地叫着“慕孜,慕孜”,边往前走着,似乎心情极好。
这时,他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和他极其相似的生物,和他一样直立行走,和他一样有着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和他一样只穿着一件用树叶和藤条编织而成的短裤,其他地方赤祼着,只是比他瘦小,胸前比他多两个结实而挺拔的肉球。
就像孤独的狗遇见了另一只孤独的狗,寂寞的狼看到了另一只寂寞的狼,他们完全是出于本能地认为他们是同类,应该是朋友,或者是情侣。
慕孜!他发出了类似求偶的叫声。
徐逆!她立刻回应。
“徐逆”是她的语言,或者说,是雌性野人的语言。
他们缓缓走近,手拉着手,笑着,相互蹭着脸,亲昵地舔吻着对方祼露着的身体。
他把刚砍下的树皮撕成细条给她喂进嘴里,她则把刚采来的野果放在肉球上擦了擦递给他。
他似乎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伏在她胸前咬着她的肉球
他快乐地叫着:慕孜!
她愉悦地呻吟:徐逆!
第五章原始时代的浪漫爱情
慕孜以为她的计划万无一失,但她高看了自己,或者说低估了大自然。
她带的装备和徐逆的基本一样,手机、充电宝、压缩饼干、水、匕首和麻醉枪,唯独不同的是,她的手机就是普通的手机,不是卫星手机,一进原始森林就没信号了。
所以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其后的遭遇和徐逆大同小异。
不知多少年后,她失去了关于人类的记忆,脑子里重新建立起一套关于丛林的新的价值体系和生存法则。
她成了一个野人。
徐逆和慕孜,分别多年后首次重逢,竟然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怪异的方式。
他们彼此互不认识,却一见如故,在这种环境下,大概任何同物种相遇都会一见如故的。
他拉着她到他的山洞里做客,他拿出他所有的存货招待她——用泉水泡得发绿的树皮和各种新鲜的野果。
他们热烈地交谈着,用他们简单的独特的语言,加上各种手势。
他们竟能快速而准确地懂得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曾在人类社会里,他们的内心世界就保持着高度的契合和同步,只是这种契合和同步没让他们成为形影不离的伴侣,而是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
他比划了几下,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她搬来和他一起住,一起生活,一起对抗凶猛的野兽,一起建设美好家园,一起开创崭新的未来。
她的古铜色的脸庞看不出红色,但是明显有了害羞的神情,眼睛里涌动着一缕奇异的光彩。
她低着头,抿着嘴唇,似乎在思索着,终于她同意了。
于是,他们就算结婚了,从此生活在一起。
有了同类的陪伴,他们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除了日常的采摘或狩猎,还经常手牵着手在森林里散步。
要么坐在空地上聊天,说着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话。
或者追逐嬉戏,到小溪里洗澡,相互搓背,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对方的身体……
原始的野性让他们的欲望变得非一般强烈,所以他们更多时候是蜗居在山洞里无所顾忌地做/爱,或可称为交/配。
这些行为让他们更加深入地了解对方,彼此的思想更加地契合和同步。
他们甚至不需要手势,一个叫着慕孜,一个叫着徐逆,通过声调的转换就能准确表达清楚内心的想法。
这是他们的语言,貌似只有两个字,但细微之处所蕴含的特定含义只有他们自己能懂。
他们很幸福,如果不是人类的侵入。
寻找野人的人类越来越多了,他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森林,带着各种先进的现代化装备。
他们除了抓捕野人,工作之余还猎杀野兽。
那些残暴的武器,尖锐锋利的冷兵器,火力超强的热兵器,甚至阴险毒辣的化学武器,威力无穷的高压电网,巧夺天工的机关陷井,让森林里那些凶残霸道的大型野兽都惶惶不可终日,何况是原为人类的徐逆和慕孜呢?
慕孜就是被一个埋在荆棘林中的捕兽夹给夹伤的。
那天,徐逆和慕孜像往常一样地散步在丛林,忽然听到脚下咔擦一声,慕孜惨叫一声,就扑倒在地上。
徐逆急忙蹲下扶起她,见她的脚上夹着一个捕兽夹,锋利的锯齿深陷在皮肉里,透入骨头,鲜血直流。
徐逆,徐逆!慕孜哀嚎着,痛不欲生。
徐逆大吼一声,双手抓住捕兽夹的两端,正要掰开,听到有人类的声音在呼叫,野人,野人,中了咱们的兽夹!
快抓呀,别叫他们跑了!
接着闪出七八个人类来,有的持着刀,有的举着枪,围了过来。
徐逆顾不上替慕孜取下兽夹,抱起她向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追啊!快追啊!
真他/妈的有野人!
就是野人!
人们叫喊着,追了过去。
不要追了!一个貌似领队的青年男子命令道,兽夹上装有卫星定位仪,等他们回到窝里,咱们再慢慢地找过去!
对对,马上有人附和,窝里应该不只是两个,可能是好多个,最好是四世同堂!
哈哈,发财了!又一个人笑道。
发财了!发财了!人类兴奋地欢呼着。
第六章野人的最后恩爱时刻
跑,拼命地跑!
健步如飞,脚下生风。
徐逆抱着慕孜一口气跑回山洞里,用那扇布满尖刺的木门挡住洞口,然后去查看慕孜的伤势。
慕孜的脚踝还在流着血,血肉模糊的伤口向外翻着。
慕孜,慕孜!徐逆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发着哀嚎,同时也是在安慰着慕孜。
费了半天周折,他终于将嵌在慕孜脚踝的兽夹取了下来,但血还是不住地流。
他找来一些新鲜的草叶,嚼碎成汁,涂抹在慕孜的伤口上,又用大片的树叶把伤口裹好,外面缠了一圈细藤,好歹止住了血。
但由于一路的颠簸,失血过多,加上剧烈地疼痛,她显得很虚弱,古铜色的脸庞透着一抹惨白。
徐逆神色惶然,不知所措,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一个办法,从腰间取下石刀,用刀尖割破了手臂,鲜血就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慕孜!他用特有的声调和慕孜交流着,把流血的伤口放在慕孜的嘴边。
慕孜摇头,眼泪爬上了面颊,圆而大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徐逆。
慕孜!徐逆的语气近乎乞求。
慕孜终于同意了他的要求,把嘴凑近徐逆手臂上的伤口,吸允着奔涌而出的鲜血。
她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了,徐逆伏下头,吻着她的眼睛,把那些涩涩的,咸咸的眼泪舔进了嘴里。
得了鲜血的滋润,慕孜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她伸手握住徐逆手臂上的伤口,以免血再往外流。
哈哈,找到了!
老板,在这儿!
洞外传来了人类的声音在呼喊,接着是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踩着灌木的声音。
呀,野人聪明的很哪,建造了这么高明的防御工事!
奶奶的!
据说野人的攻击力强大,我们得小心些!
老板,放毒气吧,把他们全部熏出来!
放个屁,咱们这么多人,拿着这么先进的武器还怕几个野人?
对,直接砸门吧!
于是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砸门声。
徐逆和慕孜惊恐地相对而望,瑟瑟发抖地紧紧抱在一起。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是些什么生物。
在这片原始森林里,他们虽然体格弱小,但智力超凡,没有任何生物比他们的智力高。
但是外面的这群生物的智力显然远远地超越了他们,他们预感到一场灭顶之灾就要来临,却束手无策。
慕孜!他轻呼一声,把脸紧贴在她的脸上。
徐逆!她温柔地回应着,迎合着他的亲昵。
高级知识分子精心设计的木门,挡住了野兽几十年的攻击,却没能挡住外面这群生物。
他们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把门板破坏了,哗啦一声向里跌落了回来。
接着,那群人冲了进来。
他们显然也害怕徐逆和慕孜突起袭击,拿着刀,举着枪,警戒地慢慢靠近。
妈的,只有这两个!
有人扫兴地骂道,拿着手电扫射着洞里的各个角落。
老板,动手吧!
我用麻醉枪击晕他们!
有人端起了手枪,对着徐逆和慕孜。
慕孜!
徐逆!
慕孜!
徐逆!
两个野人似乎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反复用各自的语言诉说着情话,脸贴着脸,耳并厮磨,时而吻一下,泪水交融在一起,手电的光亮照着两张泛着金属光泽的脸庞。
他们似乎在享受着这最后的时刻,只想把所有的爱和温暖送达到对方的心里。
靠,还挺恩爱的嘛!有人笑道。
那个被称为老板的男子,年约三十多岁,有着一张桀骜不驯的俊美脸庞,他听到徐逆和慕孜的声音时不由怔了一下,问,它们在说什么?
什么虚拟母子,听不懂。有人回答。
老板震了一下,神色变得不安起来,半晌他说,放了它们!
什么?放了它们?老板,我们可是辛辛苦苦地追踪了半年多才找到了它们!
是啊老板,我们投入的钱不计其数,放了它们怎么收回成本?
放了它们,走!
老板忽然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转身出了山洞。
其他人不甘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的两个野人,又望望老板决然的背影,恋恋不舍地跟了出来。
老板,你确定要放了他们?有人追上来问。
老板站住,仰起头,透过茂密的树林缝隙望着光影迷离的太阳,忽然将手中的手枪狠狠地砸在一块大石头上,悲愤地吼道,我们做的他/妈的就是些丧尽天良的事!老子不干了!再也不干了!你们也别再给老子干了!都他/妈的解散!
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眶已湿润,刚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头指着众人,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胆敢再打这两个野人的主意,老子绝对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名叫徐慕,户口簿上还有个曾用名,叫慕徐。
文/鄂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