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家世显赫的富少爷,对名媛淑女看不上,

人人都说缪臻命不好,五岁死了娘,十岁被继母卖到庆喜班,换了八个银元。好在身段窈窕、嗓甜声美,是顶好的花旦料子,得幸师傅看重,尽心尽力当作关门弟子教养。

日日吊嗓下腰,六年学成唱念做打无一不精的花衫。初登场,凭着一折《锁麟囊》惊艳了上海滩。红遍大江南北,也不过两年的时间。

有道是好光景易把人来抛,到如今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人比花娇的缪臻终究是被压着上了花轿,进了秦家的门。

就这样十八岁的缪臻做了秦五爷的四姨太,五个月前秦五爷驾鹤西归,二十八岁的缪臻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寡妇。

秦正阳点了根烟,一腿直立,一腿相交于一侧,身体随意依靠在圆桌边上。亚麻色格纹马甲,罩在白衬衫外,同款西裤下着一双黑棕色皮鞋。

他斜睨着缪臻:“四奶奶果然是明白人。”

缪臻着一身秋香色旗袍,贴身的剪裁勾勒着身体的曲线,高峰山谷的秀美让那人尽收眼底,她深埋于浓稠的橘色夕阳,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蔷薇。但美人显然并不自知,她正惴惴于俊朗雅正青年的满身匪气。

“我尽快搬出去,但你也知道,我二十八了,戏班子吃青春饭。我出去后也既无一技之长,也无正经营生......”这是缪臻第一次向人提要求,她刻意清了清嗓子,直起腰板眼神放在秦正阳背后的门上,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二姐告诉她,就凭秦五爷在世时她十年盛宠不衰,拿乔提提要求也是可以的。但是眼前这个人,面色一直未变,她也拿不准......

秦正阳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人,快三十岁了却仍保有少女的天真,仿佛一个发胀的汤圆,稍稍一戳就破了,留出甜美的汁儿来,也无怪老爷子宠她。

“说说你的要求。”秦正阳不动声色地挪移到了她跟前。

缪臻不自然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却碰到了沙发靠背,退无可退,她斟酌着开口:“我想要一栋在法租界的房子。还有一个铺面,可以做个营生。我屋里的金银细软,容我带走一半......”

缪臻硬着头皮看向秦正阳,只见他面容沉得滴水,也不说话,难道是不乐意?嫌多?可是二姐、三姐、六妹、七妹都说这些蛮合理。

秦正阳虽说是前几年才寻回的大孙子,但到底是留洋归来的,不说世事通达,看待事物也颇有见地。不会因为这个就和自己斤斤计较吧。

实在不行,少要点?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秦正阳就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她面前的矮几上,低头俯视着她:“还有吗?”

还有吗?难道还可以多要点?缪臻眼睛亮了一亮。

人人都说她命不好,但缪臻却不这么看的。虽说五岁死了娘,但她自小跟着家里裹脚的太太长大的。太太是清朝遗民,家里尊贵,为人骄傲,自己跟着她颇受照拂。

至于后来太太身死,被吸大烟的亲父继母发卖,却成了师傅的关门弟子。除了学戏的苦,挨打挨骂确实没有。又因着一张肖似秦老爷定了亲,却走散了的未婚妻的脸,被八抬大轿抬进了秦家。

说是秦家四姨太,但那秦老太爷,却半点没沾自己的身子,最多不过暖暖床。说是姨太太,她自己倒觉得是保姆护士更恰当。人活到二十八岁,半点委屈是没受过的,一天苦没吃过。难道这次也这么顺遂?她面色一喜,也难怪庵里的师太说自己是富贵命。

“还有啊......家里的四喜要生了,等满月了,我想带走两只猫崽作伴可行?”她忽闪着眼眸,抬头望他。

秦正阳只觉得呼吸一滞,身下的某处微微充血发胀,他交叠起二郎腿:“四喜的产期还有月半,猫崽满月也要三十天,你可等得?”

“等得!等得!”缪臻忙点头。

送走了秦正阳,五妹六妹七妹鬼鬼祟祟敲了门进来:“如何?如何?”

“成了!”缪臻高兴得拍巴掌。

“到时候,咱姐妹几个还可以约着打打麻将!”五妹名唤素英,却比自己稍大点,是秦五爷七十五岁大寿来唱曲儿时被看中的,她身上有股子市井气息,在秦府这么些年也没改掉,但缪臻却很是喜欢。

六妹也点头附和:“谁让咱们也没个一儿半女呢?你们看看二姐、三姐,都有孩子,那是家里的田产也分得,生意也有分红,老太爷遗嘱里都留了正经宅子的。说是后日就搬走了。”

七妹拿起一个朱古力剥开塞进嘴里:“真的呀?那咱们呢?后日咱们也走吗?”

“还没说什么时候给我房子、铺面......”缪臻将落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语气低了下去。

另三人相视一眼,讪讪地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要说,这诺大的秦府秦正阳最恼恨谁,莫过于大太太和四姨太缪臻了。

这大太太占了他奶奶的正房位,大太太的儿子占了他爹的嫡出名分。也不知道这秦正阳使了什么手段,半年前将自己亲叔叔送进了监狱里,活活气死了大太太。

要说这大太太占着正室的名分,那缪臻实打实占的是秦老爷的宠爱。秦正阳捧着他奶奶和秦老爷子定情的照片回来时,一屋子的人都消了音。

坐在老太爷身边的缪臻,跟照片儿里的人物的眉眼、韵味像了个十成十。秦老爷子抱着照片,嚎啕大哭。那秦正阳就盯着缪臻看,整个人阴测测的。

如今管家早早给她们分了房子和养老钱,唯独缪臻的份儿没定,只说等孙少爷回来了再定。这秦正阳也不知道做什么买卖,来往的不乏军阀、漕运和帮会,总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秦府是不常回来的,在外眠花宿柳,据说正房还没娶,外室就纳了好几房了。左等右等,今儿总算等到了,也应了。但到底只是口头的应承,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哪像她们,房子地契、金银细软都握在自己手里。

几人既可怜缪臻,又也忌惮秦正阳,不敢多说什么。其实几个人都念着缪臻的好,她受宠却从不争风吃醋,对新人也是多有帮衬。如今这光景,也只能陪着叹气。

晚饭时分,一大家子在厅堂里吃散伙饭。秦正阳坐正桌首位,缪臻不想触霉头,自觉地坐在了下方的侧桌。一开始倒也其乐融融,太太小姐和少爷们有意奉承,秦正阳说不上热情倒也没摆脸子。

缪臻不经意间抬头扫见秦正阳盯着她看,吓得赶紧低下头装鹌鹑。只是人越是不想有什么,就越来什么。

“四姨太,饭菜可还合口?听蔡叔讲,你嗜辣,便专门请了个四川厨子做了几道川菜,估摸着马上好了。”秦正阳一开口,其他人便知秦正阳要拿缪臻开刀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缪臻嗜甜忌辣。

缪臻望着秦正阳,只觉得他摇晃着酒杯时,嘴角含笑的匪气比之前更甚。也不知有意无意,他右手边摆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话音落下,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拿起白布开始擦拭手枪。

“谢谢,大少爷。”缪臻强笑着。

菜品已经端上桌了,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好不美丽。

厨子开始介绍:“四姨太,这道是麻婆豆腐,是最家常的一道川菜了。这是水煮肉片、毛血旺和椒麻鸡......”

缪臻举着筷子,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三太太看热闹地似的:“臻臻啊,大少爷孝顺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美意。”

“三姐说得是。”缪臻也不计较,只鼓起勇气夹了一块看起来没什么辣椒的鸡块,闭着眼塞进嘴巴里,灼烧和麻胀就顺着味蕾传送至鼻子和眼睛,她忍住泪意和鼻酸,胡乱地嚼了两下送进肚儿,那火又烧进了肚子里。

她赶紧连灌了一大杯水,瞬间的舒爽过后,灼热复又烧来。

“四姨太,你再尝尝这个毛血旺。”厨子取了公筷,从白瓷盆里拈了一片血豆腐放进缪臻碗里。

缪臻忍着恶心和辣咽了下去,随后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挨个试了个遍。眼泪在打转,倔强着不肯落下,红艳艳的嘴唇嘟起,看得秦正阳口干舌燥。

心里愈是起火,他面色愈是沉郁。

缪臻放下碗筷,也不看他,满是哭腔地开口:“大少爷,我吃好了,能先回房吗?”

秦正阳看着她没说话,眼神示意蔡管家:“四姨太,大少爷说您住的那间屋子,年久失修得找人来看看,所以刚才已经让佣人帮您将东西都搬至西院三楼的东厢房了。”

缪臻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了一眼秦正阳。缪臻的屋子,是老太爷亲选的,就挨着老太爷的。里面的布置都是顶好,香料帐子也都是铺子里亲送来的。年久失修?

缪臻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被秦正阳扒了个干净,在一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泥人还有三分气性,缪臻再面儿软,也忍不住咬了牙。

她忍着气,转身离开桌子,小高跟踩在地上哒哒哒地发出声响,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又忍不住叹息,往日枝头的花,终是跌落在了泥泞的草地里。

西院儿往日很少住人,多半都是客房。后来秦正阳将这里改成了自己的后花园。有书房、花厅、放映室和会客厅。三楼有两间屋子,一间是他偶尔回来住,一间空着。如今,那间空着的成了缪臻的暂居地。

缪臻走进西院,幽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倒是让她浑身的热度降了下来。

看她进来,一个小丫头迎了上来,笑容里都是亲昵:“四姨太,大少爷吩咐我过来给您铺床。您放心,这间屋子早打扫好了,晾晒了一个月,什么味儿都没有。您安心住。”

缪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还要麻烦你帮我送一壶凉白开来,我有些口干。”

“您叫我荣秀吧,我这就给您端水去。”荣秀将缪臻送到房里,转身下楼去了。

缪臻打量着新屋子,和原来的布置没什么两样,倒是香料帐子被褥全换了,打开衣柜,往日里的衣服也都换成了全新的。她摘下来比了比,身量尺寸倒是合身的。

说实话,这屋子隐隐比以前还华贵。

荣秀还没送水来,她索性褪了衣服将自己埋进浴池里。水珠滑过丰盈的肉体,随后落入一片水草丰茂的密林。

绞干了头发,她将虚脱的自己扔进被褥里绵绵地睡去了。钟声将缪臻吵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窗外夜深人静。

她口干舌燥得有些难耐,唤了两声荣秀,无人应答,只好披了件外袍向楼下走去。走廊里的灯亮着,晕染着墙上的画框。

缪臻轻踩在楼板上,木质的楼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厅堂里亮着昏黄的灯,桌上正摆着一壶水。缪臻快走两步,提起壶倒水,却被背后的声音吓得差点将手中的茶杯丢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秦正阳穿了一身浴袍,坐在暗处的阴影里。

缪臻转过身看着他,又觉得不妥,战战兢兢地合拢外袍:“我有些口渴。”

秦正阳起身向她走来,缪臻不敢直视他胸口未合拢的浴袍,只好低下头来,然而行走间浴袍翻飞,两条小腿也看得分明。

这是她第一次见青壮年男人的腿,黑色汗毛覆盖在健壮有力的小腿上,她羞怯又慌张地撇开脸:“很晚了,我该回房了。”

顾不上口干,她转身要上楼去。秦正阳大跨两步挡在楼梯口:“不是要喝水吗?”

“我......我不渴了。”缪臻本能觉得危险,低着头不看他,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犀利的目光。她快步从秦正阳的一侧挤过去,不成想却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揽了腰抱了起来,她吓得放声尖叫。

秦正阳也不在意,任由她尖叫扑打。抱住心心念念的人儿,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屋中央的圆桌走去。挣扎、扑打中缪臻的外袍掉落在地,露出了被红丝绸吊带睡衣包裹着的柔美身躯,两团雪兔仿跳动着要奔逃出樊笼。

秦正阳自然将这些尽收眼底,将惊慌失措的小女人放置在圆桌上。

“嘘——”秦正阳俯身看着缪臻的眼睛,手指挑起一根肩带放回她的肩窝,指尖离开时又轻轻滑过她细长的颈子,带起一阵颤栗。

缪臻的恐惧和羞耻混合在一起,挣扎使她竭力,不自觉地微张着小嘴喘息。她一眼不错地盯着秦正阳的一举一动,生怕下一秒他就化身为狼将她撕扯入肚。

秦正阳看着明明万分警惕,却又不堪一击的缪臻,有些发笑。这个女人稚子般的懵懂取悦了他。

秦正阳是谁?上海滩的人见着,都要客气地唤一声:小秦爷。提起这个名号,十里洋场的名媛淑女哪个不趋之若鹜?唯有她,让自己费尽心思,却避如蛇蝎。

他伸手抓起茶壶,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凉水,双手捧住那通红的小脸渡了过去。冰凉的水,顺着相贴的唇流进口腔时,缪臻几乎是下意识吞咽。干渴了一晚的喉咙得到了片刻疏解,紧接着就想要更多。

不需要任何引导和逼迫,缪臻无师自通地开始吮吸,水潮涌进身体,缪臻发出一声舒服的慰叹。活像偷了腥的猫儿吞咽咀嚼间,发出的喵呜声。

很快,水源干涸了。缪臻有些不满,蹙起眉盯着秦正阳的眉眼,似是询问:怎么没了?

怎么会没有呢?秦正阳反客为主,叼着缪臻的亮片柔唇开始吮吸。缪臻挣扎着不肯,捶打、推搡。秦正阳,喘息着放开她,又仰头灌了一口冰水。看着那因用力吮吸而嫣红的小嘴,复压了过去。

缪臻再次大口大口从秦正阳的口中,抢夺过更多的水。每一次吮吸,都让秦正阳缪色更深一分。待水源再次枯竭,秦正阳含住缪臻的下唇,轻轻扯了一下:“凉吗?”

缪臻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还辣吗?”秦正阳的大拇指压着她漂亮的唇轻轻摩挲着。

缪臻意识到他说的是逼迫自己吃辣椒的事,顿时被侮辱的羞耻感再次从心底蒸腾而起。她冲着秦正阳瞪眼,一把推开他,跳下桌去。

秦正阳不防备,被推得向后趔趄了两步。看着气鼓鼓冲向楼去的缪臻,无声地笑了。他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缪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秦正阳这个男人,不但羞辱自己还轻薄自己,按辈分自己可是他奶奶!这事儿传出去,自己怎么活?不用别人浸猪笼,自己先跳河死了算了!不知羞耻的东西!

缪臻越想越生气,到最后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她发泄似地跺着脚走上楼,压根儿没注意身后尾随而至的身影。她一把推开门,冲进去,转身关门时才看到阴魂不散的秦正阳,惊得连连后退。这犹豫的一瞬,秦正阳就已经置身在了缪臻的屋子。

这是一间奢华的闺房,轻薄的纱幔和帷帐,碎花的羽绒被褥填满黄花梨大床。茶壶、杯子、熏香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这是秦家的女儿,也没有的待遇。地上也铺着毛绒绒的貂毛毯子,秦正阳甚至可以想象,缪臻脱了鞋,粉嫩圆润的脚趾头隐匿在其中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秦正阳!”缪臻怒喝着,但因为胆怯,这句话就不那么中气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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