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的门》年7月出版作者:李佩甫
中原的豫中平原上有一个名叫呼家堡的村庄,里面有一位统治村落将近四十年的村支书,人称:呼伯。在传统的中国乡村社会中,“伯”不光是一种亲戚关系的称谓,更多的时候还是一种尊称甚至权威的象征。
呼天成就是这样一个呼伯,在小说《羊的门》中,作者为我们塑造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在他的身上,我们能够看到一个集中国传统文化、民间智慧、地域特征和时代精神于一体的人物形象。他利用自己的手腕,数十年来,将这个村庄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同时他通过各种人物关系,利益输送,将村庄的面貌焕然一新。
呼天成给村民们套上了乡村专制统治牢固的枷锁。他让每一个村民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却在很大程度上剥夺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利。
在小说中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结局。高烧不退的呼伯想听狗叫,村民们为此竟然一个个跪在地上大声学起狗叫来,在黑暗之中,呼家堡传出了一片震耳欲聋的的狗叫声。也许村民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富裕生活,而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又失去了太多太多,甚至包括尊严和自由。
关于《羊的门》,有人说它是乡土文学,又有人说它是官场小说。它立足于乡村的土壤,拔高到官场的高空。这也许是小说塑造的世界,尽管有很多夸张的地方,但也有现实的基础。回归到现实,像呼伯这样乡村社会的强权人物,也不是一种孤例。
呼天成自始至终所塑造的就是一个一人统治的乡村集权社会,而这样社会之所以能够维持下去的外在因素就是各种利益交织的社会关系。在他的字典里,呼家堡里的任何人都要听从他的安排和指示,不能反抗,不能反驳,也决不允许逃离。而这样的社会之外,他上至中央,下至乡镇都编织了一条密切的关系网。而编织这条关系网的材料不是金钱、美女和洋酒而是人情。
呼家堡“四十年不倒”的当家人呼天成成功地把村人控制在掌股之间的胆识,与他以远大的眼光经营“人场”紧密相连;他用四十年的时间,营建了一个从乡到县、从省城到首都的巨大的关系网,这确保了他呼风唤雨、左右逢源的神力和“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辉煌。
作者通过县长呼国庆在当今仕途官场上的沉浮、挣扎,更是把现实的温情与残酷、合作与较量、本真与异化、情感与利益等等,汁液淋漓地呈奉在读者面前。作品通过人物在官场、情场上没有硝烟的搏杀,以现实主义的冷峻,洞透了这块古老大地的精神内核,具有极强的现实冲击力。它的深刻的批判力度,足令世人震惊。
图片来源于网络《城的灯》年3月出版作者:李佩甫
“城的灯”作为一种寓意,象征着人类精神的美好圣洁。作者试图通过它照亮乡村通往城市的路途。
生活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城内界限分明地划分着城市和乡村,哪怕是在大力推进新农村建设的今天,人们头脑里对城市和乡村的概念还是泾渭分明的。主人公冯家昌就生活在一个宁静、偏僻、贫穷的乡村里,入赘的父亲、早逝的母亲、兄弟五人,这样的家底使他们在村里的脸面很薄,极薄的脸面让他过早就切肤地体会到了“有时候,日子是很痛的”生活和人生。读懂了乡村这本大书里纵横的筋脉,也开启了他向往“灯”的心智。
和村支书女儿刘汉香短暂、甜蜜又裹挟着风雨的初恋,最终把走投无路的冯家昌逼上了走向城市的征途。为了在部队里快速进步,他吃苦、忍耐……连续八年没有回过一次家。他如一只飞蛾,在生活的夹缝里扑棱着翅膀寻找光亮,寻找一切可以使他向上爬的阶梯。为了提干,他不惜断了兄弟情义;为了追求李冬冬,他违心地隐瞒了自己和刘汉香的感情;为了成为城里人,他不惜牺牲了守候在心灵深处的乡村爱情……在城市欲望的潮流里,他把自己的心做成坚硬的冰,在层层叠叠的冰的覆盖下,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自己的那盏灯,跻身上流社会的行列,并不断扩张、经营自己的人脉和关系网,最终把他的三个弟弟冯家兴、冯家运、冯家福都弄进了城里,在不同的城市里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神话,形成了家族式的四足鼎立、一呼百应的网络格局,彻底完成了乡村到城市的蜕变和跨越式发展。
如果说冯家昌用“硬”点燃了希望的灯,那么刘汉香则用女性的坚韧点燃了乡村千千万万盏灯,永远照耀着人们的心和那一方广阔的土地。作为村里最高领导村支书的女儿,她与生俱来的美丽和优越感吸引着众多的目光。对冯家昌的情有独钟却让她心甘情愿地献出了自己的身和心。
人们常说:女人是柔弱的。可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内心受到极强烈的伤害后,她选择的不是沉沦,而是更坚韧地飞翔。刘汉香也一样。重新回到乡村的刘汉香当选为新一任村党支部书记。她带领村人致富,教会村人宽容和整洁。她用实际行动将一种纯粹的美好种植在人们心间。在开发了罕见的月亮花后,她心里装的依然是公。以至于在她死后,她陡然成了一种精神、一种符号矗立在人们的心中。
农村青年冯家昌为了能够成为城里人,他极尽所能压抑、束缚自己,在情感的漩涡中挣扎,在权力的迷阵中突围,最终完成了他及整个家族“挺进”城市之役,既表现出了农民的隐忍与机智,又批判了这种现状的不合理性,呼唤着时代变革的早日到来,呼唤着健康人格的重塑。作者通过历史与现实的相互观照,透视中国城市与乡村的二元结构中,农民“逃离”乡村、进入城市的艰难历程。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盏灯,都在朝着有光的地方奔去。在追逐的过程中,我们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硬了,忘记了自己的根。回望的时候,我们会有悔恨、会有反思,但是不愿意承认我们在各种绚丽的灯光中迷失。在心中重新点亮一盏明亮的灯吧,让这盏灯清晰地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图片来源于网络《生命册》年4月出版作者李佩甫
为了创作《生命册》,李佩甫用了50年时间准备。“从开始创作这部小说到完成,大概花了5年时间,但毫不夸张地说,我也准备了50年。我觉得如果写一个心灵跨度50年的人,至少要有50年的心理储备和酝酿过程。”
作品中的吴志鹏,是一个喝无梁村乡亲们的百家奶、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后来乡亲们又供养他上了大学。毕业后的吴志鹏终于留在省城成为了一名大学教师。
而此时,吴志鹏作为刚刚在城市扎根的一颗风雨飘摇的稻草,却成为了无梁村无数村民心中的大树,隔三岔五就会有村民打
“我的大侄子考大学,你在省里,帮忙给录了啊!”
“你叔开车撞了人了,你打个电话,让派出所把车放了吧!”
“你的妹妹把人家门砸了,你赶紧拿钱来领人吧!”
“你六婶的儿媳妇怀孕了,你在医院啊!”
“你给我买几瓶农药总可以吧?”
“给我弄两吨化肥,到时候咱们五五分成。”
……
图片来源于网络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吴志鹏无法推辞,然而却为此欠下一屁股的债,终于,在沉甸甸的人情压力下,吴志鹏毅然接受大学同学“骆驼”骆国栋的召唤,辞去稳定的教师工作成为一个北漂。现实远没有想象中美好,偌大的北京城,他们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蜗居在地下室里当“枪手”,在发现上当之后,为了更宏大的理想,吴志鹏和骆驼又将目光对准了南方,分别奔赴上海和深圳开辟新的商业战场。
在城市,吴志鹏跟着骆驼一起打拼出一片天下。但在发觉到好友野心膨胀之后,吴志鹏毅然离开了“骆驼”,并开始用客观的视角冷静地审视着“骆驼”所作的一切:投机、借壳上市、造假、利用别人,看着他“抢时间”。
事情败露后,骆驼因为不想看着那么多好人受自己连累,最终跳楼身亡。把整个公司交给了吴志鹏,吴志鹏一下子变成了市价一百五六十亿的“厚朴堂”公司老总。可是,那个给了他生命给养的家乡无梁村,吴志鹏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总是说,每个人往上数三代,总是有农民在的,中国本就是一个乡土中国。土地和国人的情感上的纽带,几乎无处不在。吴志鹏的逃离就是因为意识到,身后的这个乡村要求他的回哺的速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所以从大学教职上吴志鹏逃跑了。
我们就像在阿Q身上找精神胜利法的表象的人群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的人物身上也总是能够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
在时代与土地的变迁中,每一个人都走向了自己的反面:直爽侠义的骆驼变得贪婪狡猾,聪明好强的梁五方变成了靠敲诈勒索为生的流氓,博学高雅的杜秋月成了诡计多端的泼皮无赖,“爱惜羽毛”的范家福陷进了权力和金钱的漩涡,追求真爱的梅村离了三次婚,憔悴不堪。
《生命册》中,既有对二十世纪后半期政治运动中乡民或迎合或拒绝或游离的生存境况的描摹,亦有对乡人“逃离”农村,在物欲横流的都市诱惑面前坚守与迷失的书写。
《生命册》堪称一部成功的描写了中原乡土生活以及乡土和城市的情感链接的鸿篇巨制。借助吴志鹏链接起来的乡村和城市的情感纽带,表现了这些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语言习惯和伦理观念等,将人物赋予了更具审美特质的人性思想,是一部成功的世相小说。作者在作品的字里行间表现出了强烈的守望乡土、拒斥城市的情结,当然这样的人生思考也正是李佩甫对乡土小说叙事的坚守与超越。
年,《生命册》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年9月23日,《生命册》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图片来源于网络作者简介:
李佩甫,年生人,河南许昌人。历任许昌市文化局创作员,《莽原》杂志副主编,河南省作家协会第二届理事、河南省作协主席、河南省文联副主席、河南省文联正厅级巡视员等职。为国家一级作家。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李氏家族第十七代玄孙》《金屋》《城市白皮书》《羊的门》《城的灯》《李氏家族》《生命册》《平原客》《等等灵魂》《河洛图》等;中篇小说《黑蜻蜓》《村魂》《田园》《李佩甫文集》《学习微笑》等;电视剧本《颍河故事》《平平常常的故事》《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申凤梅》等;电影剧本《挺立潮头》等,另著有多卷文集。
曾获“河南省管优秀专家”、“河南省十佳电视艺术家”等称号。曾先后获全国庄重文文学奖(年)、飞天奖、华表奖、五个一工程奖、人民文学优秀长篇奖、《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小说月报》优秀小说奖、《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奖、《中华文学选刊》首届文学奖、全国“金盾文学奖”、“全国十佳小说奖”、河南省“十大文艺成果奖”等多项大奖。
年12月,长篇小说《生命册》获“年度茅台杯人民文学奖”。年8月,《生命册》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年8月,长篇小说《平原客》荣获第七届花城文学奖长篇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