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路边店
姜腾杰/文
汽车跑了一天一夜,黎明时分在安东省丰城郊外的一个路边小店前停下了。
车子还没有停稳,从店里跑出几个黛眉粉目、花枝招展的女服务员,上前就去拉车门。
“吆,几位阿哥一路风尘,累了吧?饿了吧?快里面请吧!里面有现成儿的。”女服务员扭动腰肢、莺声燕语、喋喋不休的说。孙泉贵跳下车,伸个懒腰,歪着头,拉直了目光看着这几位描眉画目、细皮嫩肉的风流小姐,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了,于是翘起舌头,拿腔作调地说:“姐们儿们,这儿的服务周到吗?到家吗?”
“阿哥放心好了,进去保管你吃饱喝足,还把哥哥侍候得舒舒服服的!”姑娘们扭捏作态,嘻嘻哈哈、闪烁其词。
车子刚停稳,又累又困的司机刹上手刹,然后取下坐垫拉出一条大衣走下车说:“我太困了,必须好好睡一觉,我不是太饿,你们俩先吃吧。”说罢就躺倒在车上,倒头睡着了。
姜一恒坐在驾驶室里没有出来,望着那群轻薄妖娆的女孩,他从心里感到厌恶,于是他冲着孙泉贵喊道:“咱不能在这吃饭,改个地方吧!”
“吆,这位哥哥,车停在这儿,算你们有福,也算我们的缘分呀,还嫌弃我们姐妹不够靓咋的?”一位打扮得最迷人,名字叫做小青的服务小姐,扭动着丰腴性感的腰肢,穿着一件领口低得不能再低的体恤衫,一道白皙的乳沟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那丰满、高耸着的酥胸。她拉开车门,伸出手要拉一恒下车。
一股浓烈的香水气味扑鼻而来,熏得一恒心中想吐,平时他最讨厌这种味道。他瞪着眼睛愤懑地甩开小青的手。
“走开!别碰我!”一恒喊道。
“咦,阿哥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是个喝过墨水的文人吧?可脾气还不小呢。”小青讨了个没趣,但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一恒,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再说司机他……你看咱就……”孙泉贵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小青,咽着吐沫说道。
“我不饿!你自己过去吃吧”一恒随即重重关上了车门,扭头望向湛蓝的天。
“哎呦,‘文化人’知书达理、抱贞守节,就让他一个人在车上‘修行’吧,这位哥哥,咱走!”小青上去一把挽住了泉贵的胳膊。
“中中!凭姐们儿们这股子热情劲,哥哥我就在此下榻了!”孙泉贵望着小青,瞄着这群妖艳的女子,舌头好像一下子短了半截,拿腔作调、酸不溜丢地说。
她们嘻嘻哈哈地簇拥着泉贵走进了路边店。刚到门口时,孙泉贵突然看到一个剃着光头的中年汉子,透过窗子在仔细打量着他们的蒜车,当看到泉贵时,那人“吱溜”一下窜到了里间,孙泉贵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却被这群靓女前呼后拥地把他拽进了地下室里……
姜一恒独自坐在驾驶室里,眼前的一切让他的脑海出现一片空白,令他愤懑令他迷惘,心灵纯净得像一杯水、单纯得像一个小孩子的他,无法接受这个令他困惑不解的现实。
在他的眼里,社会是美好的,人们之间是纯净、善良的,男人们像大山一样朴实忠诚;女人们像清泉一样纯洁无瑕,他把社会想象成一个大花园,里面开满色彩纷呈的鲜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花园里有蝴蝶翩翩起舞、蜜蜂轻声吟唱、露珠晶莹透亮、小溪叮咚作响,他不愿意相信在这花繁叶茂的百花丛中会有罪恶、有阴影、有毒蛇正吐着毒信……可眼前的这一幕丑剧使他不得不相信这个现实!
姜一恒在愤恨、惑乱的思绪中睡着了。
太阳已升起一竹竿儿高,店前马路上进城的人流已熙熙攘攘、接连不断。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的车铃声,夹杂着乡下人进城拉毛粪的吆牛声,这杂乱的声音透露出城市的拥挤和繁乱。
“姐妹们,别,别送了,哥……哥哥我没喝多,没……没喝多!”孙泉贵东倒西歪地从饭店里走出来,几位姑娘把他扶上车。司机也醒了过来,垫起坐垫走上车,一恒也被吵醒了。
“泉贵,你怎么能喝成这样?!”一恒皱着眉头,用手扇着难闻的酒气。
“没……没事!哎,青儿姐,刚才你……你说,工商局有……有谁来着?”泉贵转过身。一把拉住那个叫小青的姑娘。
“哦,哎呦,真是贵人多忘事,才给你说罢我叔叔在菜场附近的工商局当主任,丢嘴就忘了咋的?”小青一脸媚态,一本正经的说。
“那好,上车!给哥哥带路,哥……哥不会亏待你的!”泉贵一把拉住了小青。
“咋着?你要让她跟去?”一恒有点不放心。
“在……在家靠父母,出……出门靠朋友嘛,嘿嘿……”泉贵喷着满嘴的酒气说。
“咋的?老娘给你们做向导,帮你们赚钱,你还不乐意,你这小伙真不知道好歹!”小青装着气愤的样子。
“我的青儿,上车吧!这个事儿……我……我说了算!”孙泉贵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恒见拗不过他,又觉得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只好让小青跟着他们去了。
汽车在城市的一角七窜八拐,转了好一阵子,最后小青把他们领到了一处偏僻的背街,说道:“停车吧,前面就是菜市场,我叔叔就在不远处的工商所里工作,找到他,一切事都好办了!”
孙泉贵酒劲下去了好些,他和小青下了车,俩人勾肩搭背,像对恋人一样走向了工商所。
姜一恒也下了车,正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着他们,一个剃着光头的大胖子操着一口河南口音过来和他搭讪:“咦!这不是明南大蒜吗?老弟,你是啥县的?”来人非常热情,“杜平县的。”一恒陪着笑脸和他搭话。
“哈哈,怪不得,我老家就是那的,好多亲戚现在都还在啊,我年年过年的时候都回去,我现在在这开了家饭店,他们安东人可爱吃小笼包就着咱那的大蒜啦,兄弟,这几天我店里的生意特别好,店里的蒜瓣子快用完了,这不,我出来就是来买蒜的,多会给那边碰见鱼台的蒜车,非缠着我买他的不可,你说咱们都是出门在外的,不容易,出门在外不顾念咱老乡,那不成了脸朝外的人吗?是不是大兄弟?”光头胖子一脸热情。
一恒在异地他乡听到说起的老家的事,感到特别亲切,但是他虽然头一次出远门,可心还挺细的,经过一番说话盘查,发现光头胖子对老家的村村落落确实熟悉,又想到他只要一袋子蒜,不会出啥大事,于是便决定卖给他一袋。
那位光头胖子刚扛着蒜走,脚跟脚像玩魔术一样“呼啦”一下子围过来好多人,一会工夫,黑压压的一片人围住了蒜车。
“蒜瓣子!我们要买蒜瓣子!”
“快给我们磅磅吧!”
“我要两袋。”
“我要三袋。”
……
有几个人已经爬上了汽车。
“快下车!这蒜不卖!”一恒一看势头不对,急忙上前劝阻。
一个长着一脸横肉的家伙一把揪住一恒的前胸,“蒜不卖,刚才怎么卖给那个人啦?”
“他老家是俺们那的,我乐意卖给他!”一恒愤怒的说道。
“臭小子,卖给你老乡不在你自家门口,跑到我们这儿干啥?”说着一拳把姜一恒打翻在地,然后冲着那些个人喊道:“这小子不识抬举,不卖给我们,我们也要买!”话音一落,人们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搬的搬,抢的抢。一恒一时不知所措,他急中生智,跑到驾驶室里一下拽住了司机的胳膊,“师傅,他们要抢咱的蒜啦,快开车,快开车呀!”
“这么多人,车一动会出事的!”司机不慌不忙的点上一支烟,斯条慢理地说。
“不要紧!出了人命我负责!”一恒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负责?你长几个脑袋?!”司机瞪着眼睛,”砰”地把车门关上了。
姜一恒眼睁睁地看着一车蒜被袭劫一空却又无能为力,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山东作者姜腾杰,字斯晨)
备注:原创传统文字在这个穿越虚幻的网络环境中艰难的行走着,这是内心对于故乡深深的思念,《乡音风韵》不华丽,但是很质朴,很单纯,就像是家乡的蓝天和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