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也就是说,作家有八分之七的思想情感蕴含在形象的背后。见诸笔端的只有那八分之一的冰尖。
当然初学写作者,和文学爱好者,见到什么“冰山理论”,都会觉得这个理论特别神秘,至少我在网上看到文学爱好者的反应,就是这样。有些人觉得掌握这个文学理论,是一件特别牛的事情。
其实即便不懂这个理论的作家,也未必写不出具有“冰山理论”的作品。只不过有些作家和搞文学理论研究的,擅于总结理论。中国古代有些军事家擅于打仗,经常打胜仗,而且很多情况下都是以少胜多。但不是每个军事家都写什么军事理论。不写军事理论的,也能打胜仗。
据网上的资料,说作家马原说过,冰山理论的更内在的质素可以概括为经验省略。我们不能把经典的留白理论跟冰山理论等同起来。传统的省略方法(比如留白),类似删节号的作用,省略的是情味和韵致。
《雪山飞狐》的结尾是留白艺术,很多人问“胡裴那一刀到底有没有砍下去”。这是留白艺术。但肯定不是“冰山理论”了。
首先我不是搞文学理论研究的,不可能准确地指出哪部作品用了冰山理论,我只能谈我粗浅的想法。其实个别作家也未必能准确指出哪些作品运用了冰山理论,有的作家容易把留白和冰山理论混淆,我也一样。
其实我觉得鲁迅的《孔乙己》,应该有冰山理论的影子。比如小说中,作者只是通过咸亨酒店里的场面,来刻画孔乙己的生活。作者没有直接写孔乙己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这样给读者里留下了想象力空间。比如孔乙己被人打,读者在这里想象孔乙己每天都在如何生活,他是怎么去偷东西的,又是如何被人打的。被人打后,又是如何爬到咸亨酒店的。这样一来,孔乙己的悲惨生活可以说是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了。
作者只写酒店里的场景,只选取了这样一个场面,通过大家对孔乙己的议论,以及孔乙己在咸亨酒店的生活。这是冰山上面的那个尖。
如果作者把孔乙己的生活全部描绘出来,除了说没有什么艺术想象外,主要的是这样写,似乎只有同情孔乙己了。《孔乙己》成了《孔乙己卖惨》。但显然作者对孔乙己的感情,有同情,也有愤怒。很复杂。复杂的情感,通过冰山理论表达更好(当然也可能不算冰山理论)
但是像《人间失格》这样的作品,没有给读者留有多少想象空间。作者基本是把叶藏的痛苦全部展现出来了。《人间失格》不算大师作品,不在于它是不是私小说,而是作者没有认清楚自己的问题,以及欠缺艺术水平。比如叶藏面对他父亲让他挑选礼物,他害怕自己挑选的礼物不符合父亲的意思,便改变初衷。他如果挑选自己喜欢的礼物,即便父亲不高兴了,父亲又能把他如何呢?所以这一点看,有的读者会认为叶藏是懦弱了。
所谓艺术创作手法,比如冰山理论,本身是对生活感悟出来的理论。创作技巧服务于内容,而不是内容服务于创作技巧。
就比如我写个关于校园欺凌题材的小说,我把被欺负的人的痛苦给全部展示出来(像《少年的你》),那就显得太矫情(就算不写成爱情剧也矫情),也太孩子气——把孩子的问题写成孩子问题,本身是作家无能的表现。作家就像武侠小说里面的高手一样,只要你内力和技巧都够深厚,哪怕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儿,都可以写出高水平。
不写被欺负人的生活,只从别人的视角来写被欺负人的生活——就像写孔乙己一样。至于这个角色是不是痛苦,作者不需要描绘。
你全部去展示一个人的痛苦,等于这个人没有痛苦。即便你写你自己,你了解你的痛苦,更应该去避免过多的展现。
当然我这是拿这个题材举个例子,至于别人写什么题材,看自己了。
现在的文学作品表达的都是,“有了痛苦我就喊”,一点都不给小说中的人物情感留有空间。电影作品更是这样。其实电影作品很大程度上,都是把正义的东西给呈现出来,电影本身也不是想讨论“这件事为什么这样”。所以,电影作品很大程度上,也不需要冰山理论。
至于双的《平原上的摩西》,他那个冰山理论,只是说作者不去写上面的人,只写下岗工人的悲惨生活。让读者去想象“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