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出去买汉堡,听到旁边一个男生非常认真地对他的女伴说:我也是东北人,但我是不看《乡村爱情》的,东北只出过一部好看的喜剧,叫《马大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于许多人来说,《乡村爱情》好像成为了判断品味的一个标准。
而这个标准还很多元化,有的人认为这是一个人是否搞笑的标准,有的人认为这是一个人是否接受东北文化的标准,还有的人认为这是俗或不俗的标准。
一件事物总能被人们赋予自己内心倾向的情感,而抛开这些情感,这件事物可能并没有那么复杂。
1.
《乡村爱情》系列在中国电视剧史上肯定是一部成功的作品,无论是从商业角度上——它直接奠定了赵本山娱乐圈首富的地位,还是从口碑上——超强的粉丝族群支持着这个系列成为中国最长寿的电视剧系列。
这部电视剧并不像大多数的中国电视剧一样有一个所谓的主线情节,而是像美剧一样,由非常多支线人物的生活琐事拼接而成。
最早的时候这部电视剧讲述的是实打实的乡村爱情:象牙山村的村花王小蒙和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谢永强的爱情故事,当然中间也穿插了其他年轻人的感情线。
但是后来这部剧的重心开始转移到了象牙山村老一辈身上:包括人间妖王谢广坤、自称诸葛刘能、旋风舞王赵四等几个角色凭借极为生活化的演技和众多的包袱赢得了更多观众的喜爱,电视剧的制作班底也就顺水推舟将重头戏转移到了老一辈的恩怨纠葛上。
几年过去,乡村爱情每一部似乎都没有特别突出的主线,就连主人公也是在不断变更,一直到最新一部中,绝对的女一号王小蒙整部戏只在视频通话中出现了十秒钟,曾经的男一号谢永强的地位也被宋晓峰等其他男演员取代。
一般来说,如果你想很深刻地评价一个作品,起码要建立在这部剧本身有深刻追求的基础上;但对于那些试图给《乡村爱情》一个很大帽子的人来说,似乎找不到这部剧的深刻最求。
其实这部剧非常简单,就是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给观众一个开心。
像极了赵本山之所以能在那个年代脱颖而出成为小品之王的原因:没有给观众任何悲或喜的欣赏压力,看的就是一个轻松。
理解了这种风格,其实也就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东北人的生活理念和价值观。
2.
《乡村爱情》的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叫象牙山村的东北小山村,现实中确有此地且已经借助该剧的IP成了一个文化旅游度假景点。
这个村中有一户姓谢的人家过得极为风光,出了全村第一个大学生谢永强,谢永强娶的老婆王小蒙不仅是前任村花,还创办了村中最成功的企业小蒙豆制品厂,这让自称谢氏家族话事人的垃圾话大王谢广坤有了到处炫耀的资本,偏偏谢广坤的命运宿敌光头哥刘能处处与他作对,同时刘能也与自己的亲家赵四相爱相杀,以这三位大佬为核心,加上村中老一辈人心中的女神谢大脚、回村投资的社会大哥王大拿、无厘头死亡后又无厘头转世重生的前村支书王长贵等人,展开了象牙山村爱恨交织的权力的游戏。
而随着故事的发展,新一代的主人公成了脑袋大脖子粗说话挂不上档的范伟传人宋晓峰,他从度假山庄的保安开始一路爬到总经理的位置,又三起三落沉沉浮浮,追求自己的女神,搞出了一幕又一幕狗血剧。
这部电视剧最大的特色就是将东北人日常生活中喜欢插科打诨的风格无限放大,角色之间的对话百分之九十其实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就像相声一样让人忍俊不禁;同时剧中绝大部分角色都是赵本山旗下的二人转演员,这些演员多年的舞台经验帮助他们轻松融入了角色的诠释,他们对喜剧夸张化的张力拿捏也让这部电视剧比起一般电视剧更能满足观众的娱乐需求。
3.
因为东北人在全国的广泛分布和东北话浓厚的地域风格,使得近些年来“东北人”不断被打上某些符号加以评价或者讨论。
而类似《乡村爱情》这样带有浓厚东北特色的作品,也在除东北区域外的其他地方观众族群中形成了两极分化的口碑。
有很多观众觉得它很有趣,轻松诙谐的风格和经常反转的夸张剧情很适合茶余饭后观看;也有很多观众认为这部剧非常无聊、毫无意义,甚至还有丑化农民的嫌疑。
每个人都有权利对某种文化抱有喜欢或厌恶的情感,正如对待东北人和东北文化一样。
你可能恰好有幽默热情的东北好友,或是交往过高大帅气的东北男友、健康活泼的东北女友,亦或是你结识的东北人都是一些素质很高、事业有成的人,这使得你对东北人印象颇佳、甚至是喜爱有加;
你可能从小就听家里人说东北人粗鲁、不文明,或是曾经跟东北人发生过摩擦甚至大打出手,或是曾经在某些场合被大声嚷嚷的东北大妈破坏了心情,这导致你对东北人充满了厌恶和嫌弃。
这些情况都是非常正常的,不需要被放大,你也不需要因为喜欢或不喜欢一种事物而被贴上任何标签,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碌碌一生,有太多的情绪和经历。
对我们自己不利的是,是因为自己的我执过重,而以此为依据去跟别人争论、甚至发生冲突。
4.
我记得大学本科的时候,曾经有两个同学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起因是一个来自南方乡村的同学痛骂赵本山,说他丑化农民形象令人恶心,他们老家的乡村中根本没有农民像赵本山一样戴着个破帽子、更没有人像乡村爱情中那样每天到处跑着扯闲蛋,他不满的还有赵本山作品中对乡村景象的描述,又贫穷又落后。
这位同学其实说的完全是实话,因为在南方、特别是江浙一带的乡村,村民们住的都是二三层的小楼或别墅,如果是在广东的城中村里,村民的生活更是跟城市居民没有区别,绝对看不到赵本山作品里那些破旧的平房、和穿着脏衣服戴着破帽子的农民。
另外一位来自东北的同学反驳他的观点,说东北的农村、东北的农民大多数就是那样,并批评他之所以看不惯就是因为地域歧视,两个人越辩论越激动,最后还差点动了手不欢而散。
这位同学说的也完全是实话,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东北绝大部分的农村就是乡村爱情中展现的那种生态——可能大部分还不如乡村爱情里的象牙山村;而在东北农村,很多人确实就像赵本山那样戴着破帽子——甚至就是同款帽子。至于到处聚在一起扯闲淡,是因为东北农民绝大部分以种地为生,在农闲时节没地可种,也确实就会聚在一起东拉西扯。赵本山的作品也许把某些细节戏剧化或者做了夸张化的演绎,但对于东北观众来说,他的作品还是非常写实和生活化的。
关于赵本山丑化农民的问题,我记得看过一个对他的访问,他提到了乡村爱情里赵四这个人物——这个赵四说话的时候嘴会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儿童时期癫痫的后遗症。有很多人就拿这个赵四举例,说赵本山侮辱癫痫病人、丑化农民形象。其实这就显得稍微有点没必要了。赵本山说他塑造这个人物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他小时候家里旁边的邻居是这样的。
如果说一个人有意侮辱或者影射他人,那肯定需要被批评;但像这种无心之过伤害了某些特定族群的感情,其实就未必需要太上纲上线,毕竟我们的世界太过复杂,一只蝴蝶煽动一下翅膀都可能引发风暴,对于多数事情我们完全可以一笑了之。
就像那两位争吵的同学,其实没多大的事,之所以让两个人情绪激动,是因为两个人心中我执过重且都过分地自我保护,生怕自己被侮辱或侵犯,最后使得一点本来没有任何意义的小事被放大。
就像乡村爱情和赵本山的作品,它们最大的价值,就是它们仅仅是简单的电视剧、影视作品而已,不用被加上任何大标签或深刻的意义,随便看看,随便笑笑,就足够了。